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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嗑着松子或者瓜子一搭一搭地跟妈谈话¤要我发狠读书，给她争一口气，她又含着眼泪把她嫁到我们家来做媳妇所受的气一一告诉我∫那时候或者陪着她流眼泪，或者把她逗笑了才罢∫说我要发狠读书，只要将来做了八府巡按，妈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∫此后果然用功读书¤才渐渐地把愁肠放开≈过了几个月，省上另委一个人来接爹的事∫们临行时妈又含着眼泪把爹的痛苦一一告诉我♀时妈肚子里头怀着二弟已经有七八个月了。爹很着急，怕她在路上辛苦，但是没有法子，不能不走。回省不到两个月就把二弟你生出来。第二年爹以过班知县【注释3】的身份进京引见【注释4】去了¤在家里日夜焦急地等着，后来三弟你就出世♀时爹在北京因验看【注释5】被驳，陷居京城，消息传来，爷爷时常发气，家里的人也不时揶揄¤心里非逞过，只有我和你们大姐在旁边安慰她↓每接到爹的信总要流一两天的眼泪』直到后来接到爹的信说‘已经引见中秋后回家’，她才深深地叹一口气，算是放了心，可是气已经受够了≤之，妈嫁到我们家里，一直到死，并没有享过福↓那样爱我，期望我，我究竟拿什么来报答她呢？……为了妈我就是牺牲一切，就是把我的前程完全牺牲，我也甘愿』要使弟妹们长大，好好地做人，替爹妈争口气，我一生的志愿也就实现了。
觉新说到这里便从衣袋里摸出手帕揩脸上的泪痕。
“大哥，你不要难过，我们了解你，”把脸藏在杂志后面的觉民说。
觉慧让眼泪流了下来，但是他马上又止住了泪←心里想：“过去的事就让它埋葬了罢！为什么还要挖开过去的坟墓？”但是他却不能不为他的亡故的父母悲伤。
“三弟，你刚才念的话很不错∫不是奢侈家，不是命运和自然的爱子∫只是一个劳动者∫穿着自己的围裙，在自己的黑暗的工厂里，做自己的工作。”觉新渐渐地安静下来，他望着觉慧凄凉地笑了笑，接着又说；“然而我却是一个没有自己的幸福的劳动者，我——”他刚说了一个“我”字，忽然听见窗外的咳嗽声，便现出惊惶的神情，改变了语调低声对觉慧说：“爷爷来了，怎么办？”
觉慧稍微现出吃惊的样子，但是马上又安静了←淡淡地说：“有什么要紧？他又不会吃人。”
果然高老太爷揭起门帘走了进来，仆人苏福跟在他后面，在门口站住了。房里的四个人都站起来招呼他。觉民还把藤椅让给他坐。
“你们都在这儿！”高老太爷的暗黄色的脸上现出了笑容，大概因为心里高兴，相貌也显得亲切了←温和地说：“你们可以回去了，今天‘团年’，大家早点回家罢。”他在窗前的藤椅上坐下去。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说：“新儿，我要买点东西，你跟我去看看。”他等觉新应了一声，便推开门帘，举起他那穿棉鞋的脚跨出了门槛。觉新和苏覆跟着出去了。
觉民看见祖父出去了，便对着觉慧伸出舌头，笑道：“他果然把你的事忘记了。”
“如果我像大哥那样服从，恐怕会永远关在家里，”觉慧接口说；“其实我已经上当了’爷发气，不过是一会儿的事÷情一过，他把什么都忘记了←哪儿还记得我在家里过那种痛苦的幽禁生活？……我们回去罢，不必等大哥了，横竖他坐轿子回去∫们早些走，免得再碰见爷爷。”
“好罢，”觉民答应了一声，又回头问狡道：“你走不走？”
“我也要回去，我跟你们一路走。”
三个人一道走了出来。
在路上觉慧很兴奋←把过去的坟墓又深深地封闭了←想着：
“我是青年，我不是畸人，我不是愚人，我要给自己把幸根过来。”
他又为不是大哥的自己十分庆幸了。
【注释1】《前夜》，屠格涅夫著，沈颖译♀个译本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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